闇夜的夢

　　關於這段感情的開始，我幾乎未將它記錄在任何我會記錄心情的地方。然而真正有感而發時卻已經是結束。


　　說是四十天，其實是將近一年。要怎麼說呢，已經不知道怎麼說了，那樣珍重的回憶太多太多，雖然不長、但也不短，跟你走過的路也太多太多了。其實我們一開始就錯了，但是也沒錯。

　　對不起，但也謝謝。


　　或許只是我在害怕，害怕我們的將來不可見、害怕總有一天會改變、害怕我現在就看到的太多差異、害怕你的努力終將白費、害怕你為了我義無反顧地變得不再是你。我只覺得不該是這樣，不該，但講不出個所以然。任何的安慰任何的引發思考任何的眼淚擁抱安撫之於我而言都像尖銳的譴責。其實並不是都沒有錯的，錯的只是我，我依然恐懼著改變，選擇了最安全的方式，對你、對我。我也只是自私地傷害了你而已。我是不是不夠喜歡這個人呢？我真的在為他著想嗎？反覆地問著。我知道不該再想，因為我的思路在這樣的情緒下也只會陷入低潮自責的黑暗膠著。但是我怎麼能夠？我怎麼能夠不？

　　我說不出愛，因為我一向覺得我沒有愛人的能力，我不愛自己，又怎麼能去發自內心地愛著另一個與自己等同重要的人呢。

　　但是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我記得許多許多我們說過的話、記得我們去過很多地方、記得你的很多表情、笑語情緒，因為從很久以前開始你就是特別的了，我把我們極少互動中我覺得每分每秒都稀有珍貴的回憶，每拾獲一點，便鄭重地收藏起來，不時拿出來反覆咀嚼回味。所以我記得很清楚，甚至太過清楚了。或許我愛你吧，我不知道。


　　記得我們第一次去看聖誕樹，是一次突然的出遊，是你在非死不可上的詢問。你說，走，現在去看聖誕樹。你說，一句話，要不要。我去了，非常非常、非常地開心，從此一部份的我再也沒有回來過。
　　然後我們去平溪，來回走了數次火車兩站的距離，吃豆花、放天燈，素食店家的老闆不斷替你添食，你有些無奈卻說你吃得完。回來的途中人變多了，我已昏昏欲睡。在火車站發現車子被拖走的你很是窘迫，然後在電話中對朋友大聲髒話抱怨，這是第一次我發現你對我和對他人的不同。那時也只覺得有趣罷了。
　　期末考前的幾個禮拜五下午，幾乎次次都是與你度過。第一次你帶我去了碧山遠眺，我們吃摩斯。我穿的很少你問我會不會冷，後來乾脆直接將你脖子上的藍色圍巾遞給了我。我知道你是怕冷的，我歉疚、但心中更是溫暖。上山俯瞰城市的美景，我問哪裏是哪你都答得出來，我執意站上高處你既不阻止卻又無奈。妳真的很危險欸，你說，然後笑。之後我們也去板橋市政府瞭望台，好像是三十二樓的樣子；也有去看過電影，但到最後沒看成，而在摩斯坐了一下午。那時候我們聊些什麼呢？好像是你過去常和朋友們在那裏讀書。
　　一次在河濱公園時，為了撿起碎掉的玻璃酒瓶而割傷了手指。血流得很多很多，第一個求助就想到你。你一直問很痛嗎？很痛？妳在哪裏家附近嗎？趕快回家。隔天跟你說沒事時，你說嚇死我了。
　　寒假前期，我們第一次去了饒河夜市旁的河堤，彩虹橋很美，你那時說你很喜歡燈光的變化和設計。我們繞著河堤走了約一周，靠在欄杆上閒聊，到九點多才準備回家。那天我被罵得很慘，但是卻很開心。學期開始後，我說我要寫遊記，請你帶我到陽明山摘海芋。其實那只是個藉口，我只是想多點時間跟你出去、跟你在一起，那天很冷，但我仍穿了短褲和褲襪，因為我記得你喜歡這樣的打扮、就如我蓄了長髮那樣。上山時聊得挺愉快，在海芋田裡滑了一跤，從此你脫去防寒的手套、緊緊捉住我的手，儘管你很冷、儘管心愛的豹紋鞋沒有做什麼防護。我心裡想的是，啊、我終於牽到了，真好。至於因為摔到水田裡而你帶我去買的那件短褲，到現在我都常常穿。看到它時湧上來的某種甜蜜感你知道嗎。

　　每一次的散步、在我坐車不舒服睡著時偷偷拉我的手抱住你、看飛機、國慶升旗、早餐午餐晚餐、看我之夜的表演載我回家。我知道你所有的體貼，我知道你總是為了我著想，我知道你寧願多麻煩自己一點，也不願意我委屈受傷害，我知道你這麼這麼地喜歡我愛著我。突然想起了十一月十五日你在我家樓下的時候，那樣的心情。
　　太多太多次了，太多太多珍貴的時間。我該怎麼訴說現在腦海裡翻攪的回憶呢。

　　我喜歡你，真的很喜歡很喜歡。
　　我喜歡你每到紅綠燈車停下來，固定向右探詢著我的目光，跟我聊天。
　　我喜歡你總是體貼我，怕我冷、用盡力氣找時間出來讓我們相處。
　　我喜歡你無奈地對我笑，說妳很可惡。說對妳我氣不起來。
　　我喜歡你在我從後座環抱你時會空出左手牽我。
　　我喜歡你的手即使冰冷，我知道你讓它屬於我。
　　我喜歡你在口袋裡放的暖暖包、在我不舒服時買的熱可可。
　　我喜歡你替我戴安全帽。
　　我喜歡你推眼鏡的動作。
　　我喜歡你斜斜地撥著劉海，一直說風太大了好討厭。
　　我喜歡你站在風來的地方為我擋風。
　　我喜歡你總在紅綠燈剩二到四秒時流利地壓下安全帽的擋風罩、催油門的那瞬間。
　　我喜歡你面對我時總專心一意地看著我而不是手機。
　　我喜歡你過彎時略為壓低車身。
　　我喜歡你對我說些課業上的事，自己講得不好意思了還會笑。
　　我喜歡你的天真、你的理想。
　　我喜歡你的負責和務實。
　　我喜歡你的熱情和誠懇。
　　我喜歡你的細膩。
　　我喜歡你偶爾的撒嬌耍賴。
　　我喜歡你在我哭時幾乎疼惜地像碰著易碎物品般替我抹去眼淚。
　　我喜歡你所有的表情。
　　我喜歡你對我說早安、對我說晚安。
　　我喜歡你的笨拙。
　　我喜歡你說話時有點結巴、鈍鈍的疊字。
　　我喜歡你為自己驕傲。
　　我喜歡你，我喜歡你這個人。

　　不是我對你、對我的男朋友、對這段感情沒有要求期待，而是因為我喜歡你。所以你知道嗎，再怎麼樣我都不能讓你為我改變，即使你願意嘗試、即使你覺得沒關係，但因為我喜歡的是這樣的你，我喜歡的是你，所以我是不可以讓你更動的，我不可以讓你為了我而不再是這樣的你，對不起我很自私，但是我真的不行。你理當要得到回報，你理當要得到愛，而不是不安不是痛苦，謝謝你說你覺得我是值得的人，但我想讓你活得那麼輕鬆自在、能伸手腳。太過於理想化的是我吧，我不能、不想讓你受到任何的委屈痛苦，因為我的不快樂就是會造成那些、因為我無法滿足你的需求，所以你會覺得付出沒有回報、你會覺得壓抑。所以我選擇和你分開了，我害怕我讓你痛苦、我害怕你不快樂，對不起我是這麼的恐懼和不成熟，對不起對不起，我好喜歡你、對不起。
　　我一直都知道你的努力，你用盡力氣給我安全感，因為你知道我怕。你用盡力氣照顧我叮囑我，因為你知道我不大會照顧自己。我很感激你，你讓我知道了我還有被愛的價值。你讓我有了自信。你給了我太多太多，然而我卻無以回報。所以我真的不明白了，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想了又想、想了又想，是不是純粹地就因為我們開始就對彼此的了解不夠深，沒有發現我們是這麼地不適合。

　　今天你把眼鏡摘了下來，深深地嘆著氣，揉著眼睛。我把你弄哭了嗎？我很抱歉、很對不起，但是想拍拍你，卻又覺得我已經不再是那個有資格的人了，所以我不敢碰你，好像一碰就會碎掉了。為什麼你能夠在我口中講出這樣傷害你的話時仍替我擦去眼淚呢？你仍然替我戴上那頂有惡魔角的毛帽，這是我一直跟你說想要的；你給了我一副耳機，我只記得我只提過一次耳機不見不能跑步很困擾，你就這樣替我買了。你笑說你聽不出什麼差別、只好選外型比較漂亮的，希望我喜歡。但是看到你的禮物看到你的笑我卻只覺得想哭。你是這麼好的人，你用了這麼多的心思、花了這麼多的金錢和時間，卻喜歡上了這樣的我，讓你百般配合讓你不是自己的我，我必須要放開。對不起我是這樣的我，我自私幼稚又不成熟、消極悲觀害怕著一切的變化，你比我有勇氣和決心得多了，但我覺得那樣好危險，既害怕不可知的未來、又已經看到了我們這麼多的不契合，我怎麼能讓你冒著這種風險改變。對不起。我真的很喜歡你。

　　不曉得未來能夠變得怎麼樣，也許我們會是一般的朋友，也許會變成很重要的知己，也許我們什麼都會不是，也許我們都會碰到更加適合自己的人，也許我們還有緣分再做回情人繼續走下去。但是那都不是現在了。從你身上我學到了很多、從這段感情也是，我們應該冷靜一下、做好彼此該做的事，然後變得成熟。現在我唯一擔心的是你的壓抑，因為你自尊心高，從不透漏自己感情的消息給好友知道。現在我身邊還有一群願意為我勞心勞力的她們，你呢？但是我也無法過問了。或許總有一天我們能夠平靜地問彼此一句：你/妳好不好。


　　謝謝你給我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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